泥塑像趁其不备，慢慢的往外挪。

啪！

银丝打在桌上，泥塑像转头，看见姜叶拿着杯子笑眯眯的看着它，问它：“你打算跑去哪啊？”

泥塑像：“……”

姜叶坐下，问它：“你应该能交流吧？你可是灵啊！”

好一会儿，姜叶脑海中才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：“你想交流什么？”

那是一个极为中性的声音，有些缥缈空灵，带着几分恼恨的情绪。

姜叶道：“就说说你刚刚想杀的那个人类……”

“哼，卑鄙无耻的人类不仅偷盗了我的千只手臂，还将它们吃了，他们该被千刀万剐！”空灵的声音越发愤恨了。

姜叶微微抬起眼皮来，神色不喜不怒，道：“他只是个孱弱的人类，怎么有本事偷你的千只手臂？偷你手臂的人，另有其人。”

“但是他吃了我的手臂！我闻到了，他身上有我手臂的味道……”吃了它手臂的人类，都要死。

说着间，它的语气中便多了一股怨毒与愤怒，强烈的憎恨与怨气从它身上升起，怨念足以将任何人拖入它的憎恨之中。

“自己没本事保护好手臂，就不要怨其他人！”姜叶冷声，眼中神色也是冷冷的，道：“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，也该够了吧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哪里还有半点神佛的圣洁？不像是观音，倒像是一只恶鬼。”

她拿出一面镜子来，放在泥塑像的面前，让它看看它现在的模样。

只见镜子中是一尊巴掌大小的泥塑像，但是在它身后，却有一个扭曲的与它一般的身影，那道身影狰狞而鲜红，像是由鲜血组成的，看起来邪恶又不详。而令人骇然的是，这道血色身影，正在吞噬泥塑像，已经吞噬了它大半的身体。

——在泥塑像自己还未察觉之前，它竟是已经被魔障逐渐吞噬了。

泥塑像呆呆站在镜子面前，似乎是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吓了一跳。

这，这邪恶而不像的东西是谁？

这……是我？

“你已经被魔障迷住了双眼！现在还不快点醒来吗？”

一道声音宛若雷鸣一般的在它脑海中响起，泥塑像整个身体猛的颤动了一下，旋即，它身后的血色身影中，逐渐有个金色的“佛”字像是挣脱出来，逐渐在它身后浮现，缓慢的，就像是一轮耀眼的烈日，正从黑暗之中升起来。

血色的身影被“佛”字上的金光照着，像是融化了一样，但是它却又像是不甘，更加疯狂的朝着泥塑像吞噬而去。

泥塑像颤动着，抵挡起来似乎有些艰难。

见状，姜叶伸手，手指飞快在空中画出一张符来。

不，那不是符，而是一个字，一个“佛”字，佛字最后一笔写完，整个字都闪动着耀眼明亮的金色灵光，然后姜叶伸手一拂，便见这个佛字便融入了泥塑像的身体之中。

泥塑像身后的“佛”字瞬间金光大涨，佛光耀眼而明亮，血色晦暗的声音发出一声惨叫，在金光下，便宛若被阳光暴晒的冰雪一样，猛的融化开来。

佛像漂浮在半空，身后伴着金光，一个“佛”字便浮在它身后。

此时的它看上去，身上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，圣洁强大，无边的佛光沐浴下来，让人感觉到融融的暖意，那种邪恶不详的气息彻底消失。

这才是这只“灵”真正的模样，明亮圣洁，而不是刚才那邪恶、像是对整个世界充满憎恶的模样。

“阿弥陀佛……”泥塑像道了一声。

它是一尊菩萨泥塑佛像，但是它却不是“菩萨”，它不过是在人们经年累月的叩拜信仰中，在佛像之中所产生的一个意识，一个“灵”，它被供养在庙中，常年倾听着庙中和尚的经文，长年累月，自然是佛法大乘。

姜叶看着它，道：“你这个样子看起来舒服多了。”

不像刚才那样，隔着老远就让人闻到一股恶臭，简直就像是从骨子里发了烂。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，浓烈得像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一样，还带着那些人死去之时的恐惧，只让人闻到，便心里发颤。

泥塑像道：“我最近，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。”

这段时间，它的心里充斥着巨大的怨恨与怒气，它憎恶着这些偷盗它身躯以及吃了它身躯的人类，最开始它只想着要找回自己的身体，可是逐渐的，却像是不受控制，它杀的人越来越多，到了最后，脑海之中只剩下“杀人”这两个字。

那像是自己，又不像是自己，那么邪恶，却又那么嗜血。

如果姜叶没及时拦住，在杀了齐弘毅之后，它并不会收手，它只会一直持续自己的杀戮，一直到最后有人杀了它为止。

泥塑像只是这么想着，便觉得心慌。

就像姜叶所说的，它哪里像是一尊德高望重的“佛”，简直就是一只杀人无数的恶鬼。

姜叶看着他如今明净下来的眉眼，一针见血的道：“之前你的理智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，变得嗜杀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你。”

泥塑像迟疑：“我不知，我只知，我的手臂被人偷走之后，情绪就越来越不受控制……”

它越来越愤怒，直到最后控制不住的从庙中跑出来。

它只是想找回自己被偷走的手臂而已，可是手臂已经被那些人类给吃了，那么……只有杀了他们。然后，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，它也再也控制不了自己，完全被杀戮给掌控，所有吃了它手臂的人，都被它给杀了。

泥塑像有些自责，但是倒也没有多少自责，它是灵，而不是人类，又怎么会因为杀死几个人而感到自责呢？

只是，杀了这么多，对它免不了有些影响，杀孽，对于它们灵来说，简直是致命的。

“……他们吃了我的手臂。”它道，如今想起来，仍然有些恼怒。

任谁的手臂被人吃了，也忍不住愤怒与报复。而现在，这个世上，还有一个吃了它手臂的人活着。

它的视线，似乎穿过了墙壁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齐弘毅身上。

此时，被它注视着的齐弘毅突然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，旁边正要睡过去的韩松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齐弘毅道：“没，没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