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程的列车上，罗伊和瓦兰分享了麻衣主教的那个人鱼王子的求偶童话。

“他们家是怎么在同一年生七个孩子，还每个都不同月？”

瓦兰偏着头，拄着下巴找到了槽点。

罗伊摊手：“不知道，或许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。”

瓦兰想了一阵，摆着食指说：“我知道了……不是石头，应该是贝壳，砗磲那么大的贝壳。”

回到家里，瓦兰滑着轮椅先去阳台看他们的芦荟。

“怎么感觉有点蔫……”

瓦兰伸手触碰长得最高的那片叶子的小尖尖，皱着脸犹豫了会儿，从铁艺花架上取下喷壶，就要往盆里面洒水。

“别。”

倾斜的壶嘴被身后伸出的胳膊及时按住。

“芦荟不能频繁浇水，小心烂根。”罗伊走出来。

“可它精神不太好。”

瓦兰留恋地看着远去的喷壶被罗伊放回架子上。

“等有钱了，我们去买点茑萝，或者别的？我觉得花架有点秃。”

“好。”罗伊笑应，“还有紫藤、月季，金银花也可以。”

“会不会太多了，阳台都要爬满了到时候。”瓦兰嘴上嫌弃，眼神里却带着向往。

此时一阵风从海边顺着街巷吹来，真实又死寂，早就失去了海的味道。

半年多了，小镇的虚假之处也已经习惯。

瓦兰说：“我们今天不是到山顶上去了么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上面什么都没有，草啊树啊灌木啊，更别说花了，整个山头都被那棵树给占据了，霸道得很。”

两人一面说，一面眼神虚虚地望着海面的方向。

褪去活着的外壳以后，五感中，大概也只有视觉被完整照顾到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。

橙红的云层渲染了大半片天空，小镇世界的落日余晖灿烂而辉煌。

即便是虚假的，也比外面那个绿植贵到天价的科技社会的人工太阳好得多。

总经理办公室的行政助理小朱终于鼓起勇气，递上了辞呈。

“你想好了？”

翟晔随手将辞呈扔在桌面上，靠向椅背，看着小朱的眼神很是暗沉。

这对跟了他十几年的小朱还是很有压迫力。

但是已经做下了决定，辞呈都准备好了，再说留下来也不可能。

“……嗯。”

小朱低着头，避开翟晔的视线。

“我儿子都成年了，他下半年去念大学，我就跟我老婆去其他星省转一转，也算是补上当年欠她的蜜月。”

公司主营游戏只有一个诸神online，但是架不住流水好，这一个就能打下一坐江山。

最近盖亚总出事，翟晔的表现他看在眼里，已经有点不可控了，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慌。

这份工作不算特别忙，待遇也好，但是这么多年，钱也赚够了，家里不缺房，也做了点小投资，就当提前退休。

再者，即便之后出了什么变故，十几二十年经验在手，还有诸神的工作履历，也不怕找不到下家。

看他态度坚定，翟晔抬手捏了捏眉头。

经过一阵焦灼的等待，翟晔终于发话：“算了，你走吧。”

小朱心里舒了口气。

翟晔是他们蓝大早几年毕业的师兄，在天才聚集地的蓝大也是远近闻名的天才。

其鹤立鸡群的程度，很难不让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心生敬仰。

他当初也是这样，所以从刚毕业就跟着翟晔干。

一年年的，也成了心腹。

本来以他的学历和才干，转去做管理挺合适，然而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，翟晔不放心放他走，所以就一直放在身边最近的位置。

“翟总再见。”

小朱深深鞠躬后转身离开，一直到走出这栋属于诸神online的研发大楼，他的心情才完全放松下来。

星际时代平均寿命一百二三，国际规定的老年从九十岁算起，但是快五十岁才和老婆去度蜜月的也挺少见。

“我待会儿先去大润发，今天多买几个菜，弄一桌大的。”

“对了，你妈喜欢油菜花，这边没有供应，你回来的时候顺道从羽博的巷子转过去，记得要选要梗子细花大的……”

小朱一边给儿子打电话，一路从科技园往站台走。

柏油路宽广，沿路是相隔甚远的研发楼。

这边科技园还比较新，有的地皮空着，一片荒凉。

平时要先坐一趟科技园内的电瓶车，直接给你送到站台去。

然而今天他辞职，这时候离下班的点还早着。

等不到车，又是最后一天了，干脆慢慢走过去。

儿子大了，他絮絮叨叨半天早就不耐烦，他刚要他记得早点回来，马上就一句“知道啦知道啦”，然后把电话挂了。

“这小子！”

小朱一边摇头，一边笑着把袖子放下来，手腕上的便携型光脑也随之被遮住。

嘟唔嘟唔嘟唔……

急速奔跑的马达发动机在身后响动，由远及近。

“这个点还有车——”小朱转过身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