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菊心惊,“大嫂,出什么事?为什么这么说?”
大嫂就把下山遇到的事说了一遍,她拍了拍腿,“唉,我说这吧也感觉造孽,她还一个小孩子,我却在背后说她坏话,说了我都想打嘴,不说我又担心她使坏,你还是注意点,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,她才十来岁的孩子哪能有这么多心眼”。
“不不不,大嫂你别觉得你是在挑拨离间或是败坏一小姑娘的名声,反正这事也就我俩知道”,然后秋菊又把榛娘给外人说的下山理由给她大嫂说了一下,“我知道之后也有点不舒服,但又觉得自己小心眼,听了你这话我才知道榛娘心里的打算可多了,我该帮她的也帮了,她下山也下了,好的坏的都见过了,以后她想怎么做就看她怎么想了,反正她的事咱俩不插手了”。
“不会吧,听你这意思榛娘还会下山?她都听到山下那碎嘴子那么骂山里人了她还会想着下山嫁人?而且还有阿丽的事,有娘有兄长还被死老婆子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,她都亲眼见到了,还会瞎了眼不嫁山里的人?”
秋菊好笑,大嫂张嘴闭嘴不让她管榛娘了,等自己说不管了之后,她反而更激动了,“大嫂,你想的可真多,看你这反应可不是想真不管的样子,这些日子想了不少吧”。
大嫂讪笑两声,“我这不是怕我们真不管了她做出什么傻事来,我可要琢磨清楚,这不就想深了”。
“别多想,她不是蠢人,该怎么做那是她该琢磨的,她那性子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,离她嫁人还有好些年呢,能改变的事太多了,就像她这次把攒的银子买布了,那个时候穿身漂亮的衣服比攒钱买户籍重要,说明她下山的想法已经动摇了,等她长成大姑娘了想法也就不偏执了”。
“你说的对,今年能买布,明年就能买钗,我们山里这么自由,哪是山下能比的”,大嫂先是自豪的说出这翻话,之后还有丧气的问:“秋菊,你说山下人怎么满嘴喷粪,又脏又恶毒,我看男人们下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,就是衣服头发被露水打湿沾的都是灰,身上出了汗难闻一点罢了”。
秋菊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,接着继续剥毛刺壳,“这只是一点,山下的人崇尚礼法,觉得山里人代表的就是野蛮,刮掉的胡子、剪短的头发、撸起的袖子,我们跟他们不同,他们就把我们看做异类,会下意识的排斥”。
大嫂说这个她懂,就像人看不惯带毛的畜牲一样。
“第二,山下人幸幸苦苦一年到头都不能敞开吃肉,而我们顿顿吃肉,还能拿肉去换他们珍贵的粮食,他们心里酸不酸?肯定是不服气啊,那只能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,想象着山里有诸多不顺,时间久了,他们想象的也就被当成真的了”。
“那我们想象的山下的好日子也是假的了”,大嫂嘟囔着说山下的好东西多,好日子是真的,但村民吃不起肉也是真的。
“还有一点,这是最关键的,就是税,山下人种地收粮了之后要纳税,收获的三四成粮食是要交给官府的,他们交税,朝廷给他们安定的生活环境,而我们呢,山里的鸡兔野猪,逮着了都是自己的,还拿着这肉下山换粮,我们也生活在这片土地,却不受打扰不交税,那人家肯定看不过眼,又拿我们没办法,只能在心里咒骂了”。
大嫂不再说话,也帮秋菊继续剥板栗上的毛刺壳聊其他话题,板栗剥完后,她叹口气,“我还是恶心她们,虽然是我们占便宜了,但我们在山里也没招谁惹谁,下山卖肉也没偷没抢,她们过的不好也不是我们造成的,她们想顿顿吃肉也可以上山住,但她们又舍不得,她们见惯了山下的人来人往的集市,我们也守在这蛇毒虫多的山里拼命,我们没交税但我们也没种地,还是那群碎嘴婆子嘴里吃屎了”。
秋菊也愣了,好像说的也有道理,这颠三倒四的话也没错。
第84章 八十四 闲情和贤夫
没过几天, 秋菊就见到了阿丽,可能是因为秋菊的表姨住在竹溪村的原因, 哪怕阿丽从未跟秋菊见过面,在听人介绍这是大姜小婶,也是竹溪村的姑娘时,阿丽像是见到了亲人,下意识的向这个漂亮的小婶靠拢,给秋菊打下手,帮着抱孩子, 跟秋菊说话也不会觉得拘谨。
回去的路上,大嫂开玩笑的说:“要不是你太年轻,阿丽待你更像婆婆”。
“不是婆婆,她也是我侄媳, 待我亲近点, 我可不是要在她正经婆婆面前给她说好话”, 然后她问大嫂, “离成婚还有好些天,我们去山里采药要不把你儿媳妇也带上?我看这要成婚的姑娘里估摸着也就她一个儿是寡妇, 背地里可能有人说闲话,她也融不进人群里”。
“你不说我也没注意,现在想想之前见到她,她都是一个人在瞎转, 明天我去喊上她”。
大姜娘在原地站着, 看小久那小不点子迈着小短腿在地上划拉着, 心想都是女人,咋人家秋菊脑子就转的快,心也细, 见一面听听音就知道了阿丽的想法,难道这就是聪明人?
秋菊半直起腰,嘘口气,“我的娘哎,这丫头真折磨人,腿还是软的非要在地上走,我弯着腰还要半抬着她,累死我了,比爬山走路还累”。
“我来抱她”,大嫂把小久抱起来,举到肩膀上坐着,搂着她的腿,小丫头就不再扑棱着要下地了。
走到分岔路,秋菊把小久掐过来,跟她大嫂挥手,“走了啊,别忘了对你儿媳妇说,也可以让你儿子去传话,这个跑腿活他指定乐意”。
“哈哈,你说的是,现在你大侄是天不黑不回家,被他媳妇迷的见天的傻笑”。
第二天,她大嫂注意到秋菊瞅自己的背篓,冲秋菊挤眼睛,秋菊一看,阿丽背了个崭新的背篓,抿嘴笑笑,这是大姜跟他娘都想为阿丽着想,就是各有各的想法。
今天的运气不太好,去的地方药草不多,采完之后在四周瞎打转,倒是遇到了一片干菌子,都埋在落叶底下,蚊子小也是肉,翻找完了,每人摘的也够吃一顿了。
有了干菌子这个意外收获,她们也不打算沿着原路回去了,这个时候蛇都已经冬眠了,是在山里穿梭最放松的季节,连小毛驴娘俩都不再陪着秋菊上山了。走在完全陌生的松树林里,捡了一些松果,掰开一看松子还在,这应该是刮风掉下来的,要是松鼠扔的,里面的松子不是发霉的就是个小的。秋菊把背篓卸下来,拿着棍子在地上扒拉松果,满月和烛光都喜欢吃松子,但松树高,吃多吃少全凭运气。
大姜娘也招呼她儿媳妇捡松果,“阿丽,这松果只要是完整的里面都有松果,你也跟着捡,这不像草药和菌子,还分有毒没毒,捡回去了你们过冬吃,我们山里冬天要下两三个月的雪,都是在山洞里憨吃憨睡打发时间”。
阿丽跟着她婆婆学了半天的采草药认菌子,关系也拉进了,她又是个聪明人,之前是进了山对什么都不了解,要是瞎打听说错了也丢人,现在有了话题那就迎上去问,何况这两三个月的雪也是吓人,“雪下这么久?那雪可不要把山洞口给瓮住了?”
“可不止,一天要铲好几次雪,人串不了门,也不能打猎,山洞里烧着炕,都是待在山洞里过冬”。
别人说的再严重,没有亲眼见到就想象不出来,对山里过冬就只有模糊的概念,阿丽首先想到的是过冬的衣服,但婆婆没提,她打算这两天问问大姜,她手里有银子在山里能不能买到衣服。
大姜也没准备衣服,回去一问他娘,他娘过冬穿的都是羊皮袄和兔皮缝接的裤子,只有一条蒲绒细麻布裤子,但她穿的裤腿能套阿丽两只腿,大姜又被他娘领着到他小婶这儿来买一身布。
秋菊正好把铁牛给她买的暗红的布料给了大姜,“你俩新婚,适合穿红的,这料子我穿着太亮了,我都老了”。
她大嫂斜了她一眼,还不到三十岁都在叫嚷着老,那自己这四十多了还在穿红裤头的叫什么。
秋菊显然也想起来了,摆摆手笑一下,推开大姜手里的银子,“你还没成婚不知道用钱的厉害,银子你先攒着,等你跟阿丽手头宽裕了再扯一身布还我就成,我现在不缺布用”。
她既然都这么说了,大姜娘也就没强给银子,成了小家的确是用钱紧张,特别是明年可能还会有小娃,家里还有大粒等着要成婚,家里也不能给大姜在银子上帮多大的忙,“行了,你小婶都这么说了,我们走吧”。
回去的路上,大姜娘直接让大姜把布拎回自己的山洞,还给了一麻袋晒干的蒲绒和针线,成婚后自己折腾去,依自己这厚手爪子做身衣服都糟蹋了这好布。
到了成婚这天,因为大姜的原因,秋菊和三个嫂子都要来帮着做菜,三嫂又怀了,她就坐灶边添柴烧火递个东西。这是秋菊第一次在外当厨子,做饭的人都被她给惊呆了,蒜苗都洗了大半框,花椒胡椒和姜块都装在竹篾子里摆在做案板的门板上,炒锅兔子把人呛的直打喷嚏,直到蓄了水盖上锅盖了人才能靠近灶台。
有人还偷摸着问小泉娘,“不是听说秋菊茶饭做的好吗?炖个兔子加那么多花椒姜片的,能吃的进去?”
“我们为这还能撒个谎?你等着吃吧,秋菊炒兔肉有一手,过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”。
霸道的香味飘了出来,离她家进的不止一次两次的闻过,但都没尝过,这锅兔肉起锅了就被端走了,麻的他们不住的吸气,但还是不住嘴的吃,实在受不了了再喝口黄酒,兔肉吃完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,男人们回去睡觉,女人继续守在锅灶旁蒸菜炖肉。
他们没吃惯重口的菜,加上又喝了酒,一觉醒来都守着茅坑拉肚子,晚上新郎背新娘回山洞也轻松,拉肚子的人也没了凑热闹的心,铁牛和他三个哥哥带上大粒、小泉还有满月,围了一圈让大姜顺利的把媳妇背回了山洞。
晚上回家了,满月把衣服脱下来让他娘给他缝,坐在一旁愤愤不平,“我大哥娶媳妇她们净捡着我拽,袖子都给我拽劈叉了,我福阿奶还扯我裤子,要不是我爹搂着我我裤子都掉了”。
他爹娘还没说话,小久也站在地上拽着她大哥的裤子晃悠,嘴里还在啊啊叫,满月拽着裤腰把小久搂到腿上,扯掉她的褯子拍屁股,“屁大一点天天净干坏事,不会说话听的还怪真”。
秋菊把满月衣服袖子缝好递给他,“你该把衣服拿给你大嫂给你缝,你是保护她才坏的衣服,让她多生两个小子,等你娶媳妇的时候让你小侄们保护你媳妇”。
满月厚着脸皮说他娶媳妇的时候自己一个都能搞定,最多就他弟搭把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