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令曲

智令曲 三十八章 物换星移(1 / 2)

「阿娘、姊姊,那我就先出门去了!」娇俏姑娘嘴里咬着一个包子,抱着纸卷、笔砚,急急忙忙的就要套上绣鞋,往门外奔去。

她一身蜜色衣裳,头顶上简单上了木簪,后头留下一束马尾来;个头虽小,但脚步飞快,垂于颈背的发丝轻飘,带起一道弧度,轻巧灵动。

「静韜,等一等。」韞卿看见妹子一副急惊风的模样,赶紧开口叫人;她抹了抹唇,整了整裙子起身,那抹素白身影悠然清雅,几个起落,赶在静韜衝出大门口,陡然自她左后窜出,站定挡人。「今儿个还去先生家?」

静韜见着韞卿,只是暗地里叫了声糟;她与门把只馀两尺,姊姊这回无疑是「见缝插针」,让她没法子先行开溜。

「对啊。」她含着包子说话,一脸急切。「姊姊,我时间快来不及了,你行行好,让我过嘛。」她咬了一口包子,见韞卿不肯放行,忍不住噘起唇来。

韞卿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,「你呀你,是不是忘了什么?」

静韜心头打了个突,包子太大口,差些噎着;阿娘亲手做的包子,皮薄、馅多、味美;闻着笋香,肚子里的馋虫登时大闹起来。她急忙吞下,这才回话,「这个……听姊姊你一说,好像真有什么事儿。」哎呀……在姊姊眼前,她的心思几乎无处可藏啊。

「昨儿个不是说好了,等阿爹回来,咱们三个一起出外跑马的嘛?」她侧着美顏,轻声提点。

静韜楞了一会儿,这才拍着后脑,一脸恍然大悟。「啊、啊!对对对,是有这么一件事没错。」

韞卿莞尔,将她的小动作全给看清楚了;她朝妹子逼进,一手扠着纤腰,「我说,静韜啊。」她扬唇叹笑,略弯下身,与静韜相望。「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?」

装傻不成、偷溜被逮,就连扯谎也给她瞧出破绽;静韜今儿个真不对劲。

静韜眨了眨眼,又是一阵乾笑。

昨儿个晚她回家睡;许久未同韞卿谈天,两姊妹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,两人天南地北的,聊了个大半夜;还记得睡前昏昏沉沉,才听见韞卿约她今儿个出外跑马,顺道走走逛逛。

她记得庞统说过,明儿个要上刘备那儿一趟,可能要花掉不少时候,早上也要议事,因而叫她下午再去便可;她当时只知自个儿早上有空,而且自己又是许久未跟姊姊、阿爹一块儿出游,一时兴奋冲昏了脑,居然傻傻的给她应承下来了!

这应承下来有什么后果呢?还记得半年多之前,与庞德率军赶往蒲阪津那一夜吧?她的座骑就在那一夜给……丢了,她回来之后,对自个儿爱驹的下落难以交代,只得藉口说是养在云叔那儿,不敢直接挑明;要是他们一怀疑起来,逼得她说实话,那半年前她美其名出游,实际上却是去淌马超与曹贼那场浑水的事儿,可就要给他们揭穿了。

她与云叔感情本来就好,稍微知会一声,要云叔帮衬她圆谎自是不难,但若真要替她生一匹一模一样的马来,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;因此她只说都给云叔照料着,就这样矇混过关。而她之前那回「远游」着实吓坏了家人,规定她每天不许发懒,一定要至少回家同阿娘报备一回,她也正巧打蛇随棍上,遂用不着马儿;这才顺利瞒了家里大半年。

原本就以为这样相安无事便罢,却没想到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,竟是挖了坑给自个儿跳……真是悔不当初、悔不当初啊!

「这个……啊,我突然想到……」静韜顿了顿,急中生智,「我昨儿个回来的时候,发现师傅交代下来的功课还有一些没做,我想说趁师傅早上不在,把它给完成了。因为昨儿个晚忘了,给姊姊应承下来,但又不好意思说不去,所以……」她呵呵直笑,一脸赧然。

「所以你就又想耍赖,不告而别?」她似笑非笑,伸出左手来捏她鼻子。

静韜抱着纸卷,挪动步伐闪过,「哎呀,姊姊!」她微吐香舌,笑得娇俏,「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嘛;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啊!」

「你啊,真拿你没辙。」韞卿抿着朱唇,摊了摊手,「虽然姊姊总觉得你这句话里有些古怪,言不由衷的,可既然你不想去,姊姊也不好勉强。」她微微一笑,让开路来,往厅堂走去。「只是……」她没回头,但那笑语里,却多了几分揶揄,「一个包子餵不饱你吧?你难道真要急着走,不尝尝阿娘那热腾腾的咸菜粥?」

吃完手上最后一口包子,正以为可以拔腿开溜,但姊姊那声诱惑,却恰巧正中她的弱点。「咸菜粥?」她惊叫一声,瞠着明眸回头;莫怪方才她喊这么大声响没闻阿娘回应,原来阿娘还有这么一手。「唔……」越想越饿!她赶紧捂唇,免得唾沫一发不可收拾,氾滥成灾。

「如何?是功课重要,还是跟姊姊一块儿出游以及肚皮重要?」韞卿来到堂前,褪下绣鞋,笑吟吟的瞧她。

「唔……」静韜闭了闭眼;就算错过这回咸菜粥,也不能现在就给姊姊套出话来啊!更何况她根本那本钱出游!「我张静韜是何等人物,居然会受一锅咸菜粥左右?」她狠下心来,决定忍痛放弃。「姊姊!」她拍了拍胸,嘴角含着唾沫,豪气万千的道:「古人读书,能够废寝忘食,我当然也能啦!姊姊出游若遇见什么新奇事,回来再让我闻点香吧。代我向阿娘说一声!」她没敢再逗留,话语方落,人却是已灵巧闪身,出了大门。

韞卿坐在厅堂里,一手支着芳颊,笑看静韜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,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来,「你不吃,我可也不会留给你的哟。」不知要是静韜真听见她这句话,会不会急急忙忙回头讨饶哪?

时光荏苒,打从她自潼关那儿回来,也已半年有馀。

她刚回来的时候,还真曾依言,给远在潼关的他们捎过几封信;而庞德也真有情有义的,她写几封,他便回几封。看着他的笔跡,静韜总是又哭又笑的,将他的书信拥在怀里,活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。

只是好景不常。她的计谋虽然完备,却只有马超对她坚信不疑,其他各部听说她离去,纷纷放弃了她的计策;筑沙垒的步调停了下来,而他们各自进军,不按计画行事,分断曹军的计画终告失败;曹操再度坚守,捱过了夏季,等到天气再度冷寒时,曹军利用夜晚渡过渭水,以冰冷的河水浇灌沙垒,坚固的冰垒一夜速成,加上伏兵夹击,终是击退了韩遂等各部兵马。

马超军先前筑了坚固沙垒,还有险可守,其馀各部却无,屡屡遭曹军击败;马超迫于无奈,只得割地请降,而曹操反过来利用此点,利用马超与韩遂意见分歧之馀,于阵前与韩遂谈话,上演离间二人的好戏。

一切的一切,全都与她所卜的卦分毫不差;马超、韩遂心底起了疙瘩,猜忌得更加厉害,最后潼关终是失守,马超依她先前筑的沙垒阵,勉强走脱,保全了大半兵力、粮草;其馀各部将军,不是被杀,就是请降,全没个好下场。

她走后不过数月,西凉军兵败如山倒,丢了潼关、失了关中,马超率军往凉州遁逃,她与庞德的音讯,也就这么断了……

这些军情,大多是她打诸葛叔叔那儿听来的,只因庞德为了避免她难过自责,在书信当中不是对此隻字未提,就是避重就轻,报喜不报忧。

唉,他以为她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么?非要等到兵败了,与她断了音讯,才要让她知晓真相么?静韜太息再三,看着一封封他所寄来的书信,终是只能化为串串相思泪,伤心不已。

只是,马超那边的事儿,她就算再怎么在意、追究,亦是无济于事。

甩了甩头,静韜将那些往事拋诸脑后,只因专注于眼前的事儿,比起回想过去,还重要的多。

静韜过了大街,来到庞统家门前;方才搪塞姊姊的藉口自是子虚乌有,不过来都来了,与季姊一块儿聊聊,或是找点事儿做,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。

她叩了叩门。里头应门的季苓看见她此刻前来,还显得有些意外,「静?怎么现在就来。」说归说,两人相处了两年有馀,感情已是好得不得了,她虽觉奇怪,仍是敞开大门,迎静韜入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