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氏这边同柳氏说了话,无非是想叫柳氏认清现实,既是嫁放了英国公府,就早该想着为英国公开枝散叶,也甭搞些歪门邪道来,当英国公是死人不成?她往堂中一坐,就见梁氏进来,身后还跟着个容貌出众的小姑娘,便是她上回见过的顾家表姑娘,便笑着迎上前去,“可来了,可不巧呢,大姑娘昨儿就病了,我还想使人到国公府上报与国公爷知晓,没曾想你就过来了。”
顾妙儿上前行礼,礼还未行个周全,就让顾氏扶起来了,“好姑娘,快去看看你大舅母,我同你二舅母还有事要说上两句。”
顾妙儿先时就让柳氏下过马威,就对柳氏有些惧意,不免朝梁氏看过去。
梁氏朝她摆摆手,“且去看你大舅母先,我待会儿就过去。”
顾妙儿硬着头皮被引着前去柳氏的院子,院子里静悄悄,并未听见一点儿动静,好似里面没有病人住着一样。她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的丫鬟往前走,进了柳氏睡着的那屋,还未进屋时就闻到一股子药味,这药味闻着有些熟,好似母亲生前吃过的药一样。
母亲那会吃得的是甚么药,她一时也想不起来,往床那里一瞧,帐子放了下来,可见着里面隆起的被子,依稀可见里面躺着人,恐怕就是她的大舅母柳氏。屋里的药味太浓,且窗子又关着,叫她闷得发慌,莲步轻移向前,到了床边,朝着里面的人轻轻唤了声,“大舅母?”
未听见有声儿。
她心下想着必是柳氏睡着了,又跟着轻轻唤了声,“大舅母?”
不光没听见声儿,更未见着帐子有动静——她就立时松了口气,心下安抚自个儿,正想同那引她过来的丫鬟说话,就听见帐子里的人轻咳了起来。
先是轻咳两声,急促但短暂,紧接着一连串的咳嗽声,被子微微颤动起来,连带着帐子也跟着轻颤——帐子立即被掀开,屋里的丫鬟上得床前,扶人的扶人,揉胸的揉胸,伺候起人来竟是将顾妙儿挤到一边去,好似并不将顾妙儿这位表姑娘看在眼里。
顾妙儿未觉有失落,本就是小门小户出来,就不提英国公府的门第了,就是这锦乡侯府的门第,也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,能进得锦乡侯府,还是托了她母亲的福,叫她来看看这人世间的富贵到底是到了何等程度——她到未去看,只站在边上看着柳氏的咳嗽声慢慢地小了。
柳氏这一咳,到是脸颊飞起两朵红晕,似那芙蓉面一般儿,刚要开口说话,喉咙间一痒,又差点咳嗽起来。她闭上眼睛,等着那股子痒意慢慢褪去,偏好似要同她作对一样儿,又咳了好久才消停,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,特别是她那张同秦霜一般无二的脸,不免叫她心底泛起几分恶意,“老太太就是这么待我的?秦致就是这么待我的?我病了,他们不来看我也就罢了,到叫你这个外八路的来瞧我?”
顾妙儿就晓得自己要糟糕,心里盼着梁氏快来,可顾氏同梁氏先打发她过来,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过来。她巴巴地就看向柳氏,“大舅母,您不乐意我来瞧您,那我就到外边儿站着先。”
说着,她就起来了,人要走向外边院子站着。
到把柳氏气了个好歹,念及那会她刚进府,她故意不叫人起身,就让人半蹲着行礼,才一会儿就站不住的娇样儿,当她是眼瞎的没瞧见嘛,妖娇娆娆的样儿——她喉咙间一痒,顿时又咳了起来,丫鬟立时替她揉着胸,又给她端来热茶喂她喝。
“顾妙儿!”
听得那一声,顾妙儿心下一个哆嗦,怎么听都觉得是临死前的怒喝。
她早前受了柳氏的下马威,心里头肯定记着的,还是头回受苦,那会腰酸腿软的根本就蹲不住,还得是大舅舅回来了,才叫她免了这顿苦楚。她往里头瞧上一眼,在外头也站不住,太阳好得很呢,她也十分精心自己的脸,生怕给晒黑了,“大舅母,有甚么要吩咐的?”
柳氏就是见不得她这张脸,当初秦霜在京中出尽风头,叫她这堂堂锦乡侯府的嫡女失了脸面,偏连她自家表哥都念着秦霜那贱人,走了秦霜,还来个外八面的顾妙儿,还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,只有那双眼睛不一样。
“秦致呢?”她问道。
顾妙儿自认是“老实人”,这种事上也没甚么可瞒着的,心里头虽惧于柳氏的下马威,还是觉得大舅舅有些不好,既是同引章先生有首尾,这事上也甚么可说道,世风如此——可也不能叫柳氏独守空闺,“大舅舅回了府了,老太太很是欢喜。”
柳氏现下里失了孩子,且她这个年岁上了再想怀个已是不易,再来了秦致回了府里,她恐怕是难以再……她看向顾妙儿,眼神慢慢地柔和起来,语气也跟着柔和起来,“妙儿,你过来,待我仔细地瞧瞧你。”
顾妙儿毕竟年少,一时瞧不出她的心思,便上前让她打量,心里头颇有些忐忑。
“你同你母亲真是相像,不是亲母女,到长得同亲母女似的,”柳氏柔声道,还让丫鬟扶着她坐在床里,身后靠着大引枕,“你母亲让你入京投亲来,可有甚么吩咐?”
顾妙儿自不会将母亲吩咐的事同别人说,生怕坏了母亲的名声,“到、到没有,母亲同我说,若是我在家里头过不了,就让我往英国公投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