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的是“因为喜欢他而不想让他做嗣子”,而不是“因为不想让他做嗣子而去说喜欢他”?
其实现在细想起来,她当年的言行未尝不存在漏洞。也就是承志那个时候没有记忆、毫无人生阅历,又对她动了心,才会傻傻当真,被她牵着鼻子走。
一想到失去记忆时,曾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而他自己还把这段感情视作刻骨铭心的珍宝,皇帝心头就生出强烈的怒意,还夹杂着浓浓的酸楚、不甘和羞愤。
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赤红。
他是天子,何曾受过这等羞辱?
皇帝不禁再想起那个问题:她对他,真的有过真心吗?
“……皇上还有要了解的吗?”夏良轻声询问。
回答他的是沉默。
他悄悄看去,只见皇帝面色难看,似在出神。夏良只得略微提高了声音:“皇上?”
皇帝回过神,草草翻了一下,几乎是咬着牙问:“这密折上所写,可都属实?”
夏良抱拳:“回皇上,暗探办事,从不出错。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。”
这一点,皇帝也知道,否则不会派暗探去查。
可他查到的结果却是,他以为的美好感情,从头到尾都充斥着欺骗与算计。甚至被承志视作是天意的唯一一次欢好,都出自她的算计。
他讨厌被欺骗,但他们之间,竟然无一不是欺骗。
不对,她应该也说过真话。她刚见他时明明白白说讨厌他,她对她表妹陈小姐说的、以及对她父亲所说的不喜欢他,只是想让他放弃入嗣应该都是真的……
是啊,她是真的讨厌他。
而讽刺的是,他之前,竟然还在考虑着,该怎样跟他们母子团聚,他还为自己忘记了她而自责不已。
恐怕他的不记得正中她的下怀吧?
怪不得她不愿跟他相认,而是想带着文元远走高飞。因为她假装喜欢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。她没必要再对着他虚与委蛇。
一想到重逢后,自己还数次为她的“深情”而感动、自责,皇帝五脏六腑就有一种灼烧感。
皇帝眼帘垂下,好一会儿才尽量看起来心平气和:“这些事,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
“下去领赏吧!”皇帝挥一挥手。
夏良施礼退下。
皇帝则盯着面前的密折,翻来覆去,看了好几遍。
看得越久,胸口的窒闷就越重上几分。
此时已是晌午,有福带着内监捧了午膳过来,见皇帝脸色阴沉,双目赤红。他在皇帝身边多年,知道这是愤怒到了极点,他心下暗惊,低声提醒:“皇上,该用膳了。”
“撤下去!朕要出宫。”
皇帝哪还有用膳的心思?他恨不得立刻站在那个女人面前,让她讲个清楚明白。
有福不敢不从,只应道:“是,小人这就去准备。”
许长安此时还不知道皇帝已经知晓当年始末,从苏家出来后,她仍处于不安中,眼皮突突直跳。
苏家父女今天话里话外都是试探,虽然放她走了,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后招。
一想到苏婉月那句“活着走不掉,死了总可以吧?”,许长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苏小姐是被其父制止了,可以苏家的能力,若真要下杀手,她恐怕没有丝毫招架之力。
难道真要向皇帝坦白来求庇护么?
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,很快被她否定。她不想去做三宫六院中的一个,一辈子困于深宫中,也不想让文元去当庶出的皇长子。
“活着走不掉,死了总可以……”许长安在心里翻来覆去念着苏婉月的这句话,有什么想法隐隐约约滑过心头却一闪而逝。
正思忖间,马车已到了金药堂门口。
刚回铺子里,同街李记熟食家的二丫就哭哭啼啼跑过来:“许娘子快去看看吧!我娘不想活了,拿刀子割了手腕,流了好多血呢。”
许长安闻言一惊,招呼小五,带上药箱就赶紧过去。
同在一条街上,相隔不远。许长安认得李家娘子,知道是个温柔好性的女子,做的一手好熟食。
听闻她割腕,许长安震惊不已,一面快走,一面问二丫:“你娘好端端的,为什么要这么做?是不是不小心伤到的?”
“不是。”二丫抽抽噎噎,“我爹跟坏女人走了,他不要我们了……”
许长安双眉紧蹙,颇有些不能理解:就因为这个?连命都不要?
但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,救人要紧。
她也来不及多想,只加快了脚步。
——
郑太后自从得知有个孙子,就欢喜无限。待儿子走后,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没有详细探听孙子的事情:叫什么名字?有什么喜好?生母是什么人?为什么一直养在宫外?